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2)

關燈
聲音,她就睡不著。

反正也睡不著了,惠嬸索性起床,走到廚房給由衣沖了一杯熱牛奶。

為了不打擾家人的休息,練習室全部采用最高級的隔音材料,惠嬸站在門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但一打開門,叮叮咚咚的琴聲就如流水一樣爭先恐後地湧入她的耳朵,

房間裏沒有開燈,從落地窗透進來的皎潔的月光幾乎照亮了整個練習室,不遠處,一個只穿著單薄睡衣的少女坐在白色的鋼琴前,修長的手指熟練地在黑白琴鍵之間來回,長長的頭發像瀑布一樣傾瀉在她背上,散落在她肩頭,她沐浴在瑩白的月光中,冷漠又高雅。

她專註於手上之事,沒有發現惠嬸的到來。

惠嬸輕輕地合上門,按下水晶燈的開關。

突如其來的明亮打斷了由衣的演奏,她擡起頭,看到來的人是惠嬸,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

如果讓父親聽到剛才的演奏的話,一定又會挨批評吧。

“小姐,這都快一點了,你怎麽還沒有去休息。”看到燈光下由衣蒼白的臉色,惠嬸有些心疼。

“要準備音樂比賽嘛,當然要多練習練習。”由衣和惠嬸說話反而比跟父母說話時輕松得多。

“那也不應該熬夜啊,多虧身體啊。”惠嬸把牛奶遞給由衣,碰到她冰涼的手指,皺眉道,“夜裏涼,怎麽不穿厚一點。”

由衣這才後知後覺地搓了搓手,笑道:“你看我,彈起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惠嬸一邊搖頭,一邊把披肩拿下來披在由衣肩上。

尚帶暖意的披肩和微燙的牛奶激得由衣小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雙手捧著牛奶杯,小小地啜了一口,說:“好了惠嬸,你先去睡吧,我再練一遍也去休息了。”

“那好吧。”

“恩,把燈關上。”

“關了燈對眼睛不好。”

“沒關系,今晚有月亮就夠了。”由衣指了指窗外玉盤一樣的大月亮。

“啪”的一聲,燈關上了,練習室恢覆一半明亮一半模糊的狀態。

由衣慢慢地喝完牛奶,把空杯子放在鋼琴上,她深深吸了口氣,把雙手放在琴鍵上。

一個個或急促或悠長的音符出現在她指尖,交織成一首繁覆華麗的樂曲,她腰背筆直,面朝樂譜,但不難看出她的雙眼是放空的,也就是說,她一邊走神,一邊還能準確無誤的彈奏出一首難度頗高的曲子,由此可見她對鋼琴還有樂譜的掌握程度之高。

但是她的琴聲,就像這落了一地的銀輝一樣,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感情的。

☆、第四樂章:

輕快活潑的音符似乎伴隨著暖橘色的夕陽飄散到了學校的每一個角落,小提琴的纖細敏感和小號的沈著大氣相互碰撞相互融合,共同奏響戈塞克的《加伏特》,簡單卻明動的曲調在第一時間叩開路人的心扉,讓原本急急忙忙想要趕回家的學生們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

在結束了一天的練習和學習的此刻聽到這樣歡快輕松的曲調,讓人有一種身心上的疲憊都一掃而空了的感覺。

一曲畢,圍觀的人們不由自主地發出熱烈的掌聲。

由衣隱沒在人群中,看著站在石雕前,一臉輕松愜意的日野和火原……她應該說,果然不愧是能夠拉出那樣動聽的《聖母頌》的人嗎,只用了短短一個星期,精準地拿捏到了《加伏特》的感情。

在一片叫好中,由衣清楚地聽到了志水和冬海的評價。

“小號和小提琴的合奏非常有趣。”

“我喜歡這種可愛的演奏。”

……

“那個,父親大人。”

吃過晚飯,由衣難得主動地叫住了花澤隆山。

“說吧。”花澤隆山喝了一口茶,拿起報紙,漫不經心地說。

“我,我想放學以後,留在學校練習一會兒才回來。這樣的話,就算我有什麽……也可以及時向,前輩們請教;而且,在學校練習,可能我會……”

由衣的母親是日本最典型的家庭婦女,但由於家境還不錯,她不用親自買菜做飯,所以每天的消遣就是出去和朋友們喝喝茶逛逛街,除此之外,就是拿上幾本雜志坐在練習室的沙發上,守著放學回來的由衣練琴。

由衣其實並不願意上星奏,因為星奏的校長就是她的父親,如果上星奏的話,那她的一言一行豈不都在父親的眼皮子底下,完全沒有摸魚的餘地了好嗎?

但花澤隆山是花澤家說一不二的絕對存在,他決定了的事情,由衣甚至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因此,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檔案被父親調進星奏。

經過開學這麽多天的觀察,由衣發現父親的工作很繁忙,就算巡視校園也只有午休時間會巡視一次,而且可能是害怕打擾到學生的練習,所以他基本上不會進入練習室,也就是說,想偷懶的話,練習室是最佳地點。

很多勤奮的學生會在午休的時間去練習,所以由衣不好意思占著一個練習室睡覺,才會到處跑找不會被父親發現的地方午休,但放學後學校裏的人少,隨便撿一個安靜的地方就能練習,所以練習室也不再那麽搶手,由衣也能占用得安心一些。

花澤隆山皺起眉頭,眉宇間出現了三條深深的刻痕,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應允:“那就在學校練一個小時吧。”

能少練習一會兒,就少練習一會兒。這是由衣的偷懶宗旨。

“啊,這麽說來,我自由的時間又多了一個小時?”母親一臉欣喜地說,“真是太棒了由衣!天知道我每天聽你那幹巴巴的琴聲是多麽無聊!”

由衣的心跳漏了一拍,雙拳猛地收緊。

“怎麽說話的。”花澤隆山橫了妻子一眼。

母親甩著剛塗上了指甲油的手,嘟囔道:“本來就是嘛,你又沒有每天聽,當然不知道這有多痛苦。”

“不過你母親說的也是事實。由衣,今天那個普通科學生的演奏我也聽到了,雖然從技巧上來說她的確跟你差了十萬八千裏,但她還是比你強,你知道為什麽嗎?”

由衣咬著下唇,輕輕點了點頭。

“知道就給我再多用功一點,別到時候連一個普通科的學生都比不過,丟死個人。”

由衣的鼻頭發酸,她使勁眨了眨眼睛,說道:“是,父親大人。”

“什麽?你再說一次試試看,月森!”

月森?

由衣挑了挑眉,加緊腳步走到拐角處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

被兩個高年級男子圍住的月森依然冷著一張俊臉,但嘴巴裏噴出來的毒液可以當即蝕穿對面的墻壁:“前輩們要是想參加比賽的話,應該去向學校申訴,而不是來找我。更何況,就算我退出比賽,我也認為學長不見得就會被選上。”

艾瑪我去,在這種時候還毫不猶豫地往對方的火上澆一桶油,月森前輩,真乃大丈夫也,我為你點讚!(豎起大拇指)

果然那兩個男子馬上就炸了,其中一個黑色短發的上前揪住月森的衣領把他按在墻上,兇神惡煞地說:“你這個家夥,給我好好聽著!”

另一個則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大戰一觸即發。

所以她覺得不是每一個前輩都是值得尊敬的嘛。╮(╯_╰)╭

“我說,可以請你們住手嗎?”

突然響起的女聲讓對峙中的三個人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定格了動作,片刻之後,他們三個人同時回頭,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走廊拐角處的女生。

月森的瞳孔收了收,他認出了這是校內音樂比賽的參賽人員之一。

另外兩個人看到來的人是一個高挑卻纖瘦的女生,而且打著藍色的蝴蝶結時,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輕蔑之色。

“餵,小學妹,這可不是你能管的事,你最好當做什麽都沒看到趕快離開吧。”揪著月森衣領的男生顯然不把由衣當回事兒,像驅趕蒼蠅一樣隨便揮了揮手。

“如果我說這件事我非要管呢?”由衣定定地站在原地。

“那就別怪學長們對你不客氣了。”一旁握著拳頭的男生獰笑著,一步一步逼近由衣。

萬年面癱臉月森眉頭一皺,擡手扣住抓著自己衣領的人的手腕,企圖扳開他的手。

“誒?你還敢反抗,怎麽,那是你相好啊?”男生露出一個惡心巴拉的笑容,“難怪會為你出頭,不過很可惜,她跟錯了人。”

“是啊,長得這麽漂亮,怎麽就沒有一點眼色呢?”向由衣走來的男生摸著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由衣一番,眼神露骨得讓人想吐,“不如甩了這個小子,跟學長我如何啊。”

由衣嘆了口氣,道:“你們敢刷了牙再出門嗎?”

“你什麽意思?!”

“這都聽不懂嗎?我說你們嘴臭啊,回去刷個百八十遍再出門好嗎?沒刷牙就別隨便開口,汙染新鮮空氣你知道嗎?”由衣毫不客氣地說。

“你!!”

棕色頭發的男子額角的青筋歡快地跳動起來,他伸手想抓住由衣。

由衣往側方邁了一步躲開他的祿山之爪,說道:“我叫花澤由衣。”

棕發男一擊不成更加惱怒:“誰管你叫什麽名字啊!”

“是星奏學院校長,花澤隆山的獨女。”

棕發男探出來的手僵在半空。

由衣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說:“我聽學長們剛剛說的話,似乎對校方決定的參賽人員很是不滿,需要我打電話給我父親,幫你們轉述你們的意見嗎?”她一邊說,一邊在棕發男眼前晃了晃手機。

“你,你敢!”

棕發男色厲內荏地喊道,黑發男也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我這個人最聽不得別人說我不敢做什麽事了。”由衣冷笑一聲,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兩下湊到耳邊,故意等了一會兒才說道,“啊,父親……”

“我,我知道了!”

兩人神色慌張地說完,腳步匆忙地離開了。

看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背影,由衣“嗤”了一聲:“真是經不起嚇啊。”她說完,直接把手機放回了衣兜裏。

月森整理好被揪得皺巴巴的衣領,對已經走出兩步的由衣說:“謝謝。”

由衣停下來,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過就算你父親是花澤校長,你也不應該這麽大張旗鼓地說出來。再過不久就是音樂比賽了,你現在讓太多的人知道你的父親是校長,到時候會有很多人懷疑你取得的名次的真實性。”

由衣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對他的說法很不以為然。

說起來,這是她身為花澤隆山的女兒唯一的福利了,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她都不能用的話,那這個身份就完全派不上用場了好嗎?

再說,有沒有人懷疑她取得的名次的真實性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而且如果他們不相信的話對你動手,我不認為花澤校長能夠在第一時間趕過來解救你。”

“……”

“你是學鋼琴的,比起這種沒頭沒腦的見義勇為,我認為保護好自己才是首要任務,就算只是一點小傷也會影響到你的演奏。所以以後這種容易受到誤傷的場合,你還是少摻和微妙。”

“……”

我錯了月森大哥,一直以來我都聽說你是個冰山王子,沒想到你還有這麽長舌的一面。

好的大哥,沒問題的大哥,我以後見到你就繞道走,這樣總沒問題了吧?

由衣頂著一張寫滿了省略號的臉離開了。

校內音樂比賽第一場自學曲目選拔賽的主題是——傾心。

……一個音樂比賽的主題這麽抽象真的好嗎?

由衣趴在鋼琴上,把寫著選拔賽主題的紙蓋在臉上擋住陽光開始打瞌睡。

傾心,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現在的她對彈琴這種事情,怎麽也說不上傾心啊。

☆、第五樂章:

放學後,由衣正躲在練習室裏偷懶,突然響起的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她猛地回過頭去,看到正推門而入的日野。

“那個,花澤桑?”被她激烈的反應驚到的日野尷尬地停下了腳步,“對,對不起……可是我已經敲過門了……”

由衣捂著心口平覆了一下呼吸,勉強地笑了笑,說:“沒關系,是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日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問:“那我可以進來嗎?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你一下。”

“請進來吧。”

由衣往旁邊挪了挪,拍了拍凳子空出來的那一半。

日野走進來,從善如流地挨著她坐下,卻沒有馬上說話,似乎在思考怎麽組織語言。

“學姐跟我不用太客氣,有什麽問題直說好了。”由衣對看起來很苦惱的日野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那,那我就問咯?”

由衣點了點頭。

“花澤桑剛剛說在想事情,是在想……關於音樂比賽的事情嗎?”日野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話頭。

“不是,只是一些胡思亂想罷了。”

“哦,這樣啊。”日野嘆了一口氣,擡手用曲譜擋住半張臉,說,“其實,我是想問,花澤桑你,平時是怎麽練習的呢?還有,該如何選曲?”

由衣聞言驚訝地瞥了她一眼。

她會問如何選曲由衣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畢竟這個主題實在抽象得太讓人心塞了。但是沒想到日野竟然會問應該怎麽練習,這難道不該是初學者才會有的問題嗎?難道說日野——普通科唯一一個參賽人員,沒有找到自己的練習方式?

這不太可能吧= =!

見由衣半天沒有說話,日野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太過唐突了,她連忙對由衣擺了擺手,說:“呃,其實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回答的話可以不用回答的。”

由衣回過神來,看日野緊張得臉都紅了,忙道:“沒有沒有,這種事情沒有什麽不方便說的。學姐,我可以把我的練習方法告訴你,但是在你聽之前應該先知道,由於天分、領悟能力、專心程度、學習的樂器等眾多因素的不同,每個人的練習方法也是不一樣的,所以,我的練習方法不一定適合你,我說給你聽,你也就參考一下。”

日野點了點頭。

“我呢,一般是在課間就把作業寫完,所以回家以後除了吃飯的時間就一直在練習,平時會練習到十二點左右,這幾天因為要準備音樂比賽,所以練習的時間延長了一個小時,每天練習到一點的樣子。”

日野的眼睛隨著由衣說的話越瞪越大,等由衣說完的時候,她的眼珠子也瞪得快要脫窗了。

由衣說完以後好一會兒沒聽到日野的聲音,不由得轉過頭去,正好看到她滑稽的表情,不由得笑出了聲:“學姐,你怎麽了?”

“啊?啊。沒,沒什麽……”日野的臉一下就變成了和她頭發一樣的顏色,“只是覺得花澤桑好厲害,居然能練習那麽久,我平時只練習兩個小時就覺得手腳發軟了。”

算一算,星奏五點多放學,由衣走路回家再吃個飯,撐死不會超過七點,也就是說,她平時每天至少練習五個小時,參加音樂比賽以後每天至少要練習六個小時!

日野看著面帶微笑的由衣,瞬間有一種對方好高大自己好渺小的錯覺。

她是該說果然不愧是音樂科的學生嗎都這麽拼= =!

“厲害嗎?”由衣伸手撫平被風吹得卷起的樂譜,“我剛學琴的時候,一天裏幾乎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間都在練琴,上了國中和高中以後因為課業加重了,練習時間也已經縮短了很多了。學姐會覺得手腳發軟一定是因為練小提琴的時候既要站姿標準又要擡著手臂吧……”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忽然停止了,目光也帶上了一絲懷疑——

說起來,日野到底學小提琴多久了,怎麽會說出“練習兩個小時就覺得手腳發軟了”這種話?

而且她在第一次見到日野的時候,就覺得日野持琴的姿勢很不準確……

日野並沒有註意到她的異常,兀自說道:“可是我覺得長時間坐著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啊,彈鋼琴也要求坐姿標準吧。真佩服你啊花澤桑……你是怎麽做到的啊?”

“如果你也像我一樣,一停下來就有人在你耳邊大喊一聲‘不要停’,‘繼續練’之類的話,你就不會覺得這是什麽難事了。”

“誒?那你的意思是,你要連續不斷的練習很多個小時?”

“也說不上是連續不斷,練習一段時間就會有五分鐘的休息時間。”由衣笑了笑,“計時的是別人,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一個小時讓我休息一次還是一個半小時抑或是兩個小時……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休息夠五分鐘,他叫我練我就練,他叫我停我就停。”

“這麽可憐?!”日野脫口而出。

由衣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

日野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訕訕地抓了抓頭發,沒話找話:“那個……花澤桑的老師,還真是有夠嚴厲的啊。”

聽她這麽說,由衣的腦海裏浮出父親那張幾乎從來不笑的臉,眼神變得有些冷,道:“的確……很嚴厲。”

似乎勾起了花澤同學不好的回憶啊,日野瞥了瞥由衣突然沈下去的臉色,也是,不管是誰被逼迫著學東西都會覺得不高興的。

“呃,那個,花澤桑是什麽時候開始學習鋼琴的呢?”轉移話題轉移話題。

“四歲多吧,反正懂事以來,就一直是鋼琴陪伴我度過課餘時間。”

“那就是說花澤桑已經學了十一年了?”

“差不多吧。”

“都那麽久了,難怪會被選上參加音樂比賽。”

“那學姐你呢?”由衣狀似不經意地問,“學姐學小提琴,多長時間了呢?”

日野的聲音戛然而止。

練習室裏安靜得只能聽見窗外飄進來的樂曲聲。

半晌,日野才語氣僵硬地說:“啊,對了,花澤桑還沒回答我關於……如何選曲的問題呢!”

轉移話題的企圖太明顯了學姐。

由衣不是一個強人所難的人,既然日野不想說,她也不會步步緊逼,於是就順著日野的問題往下說:“選曲的話,很容易啊。”

“容易?!”日野又一次被由衣驚掉了下巴。

“對啊,這次的主題是傾心,傾心就是喜歡的意思嘛,選一首自己喜歡的曲子就好了啊。”

“就,就這麽簡單?”她抓耳撓腮地想了好幾天,由衣就給她一個這麽……流於表面的回答?!

“是不是覺得很膚淺?”

日野幹笑了兩聲。

“可這就是我的理解。學姐,我還是那句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理解方式,我的理解也不一定適用於你。”

“學姐,中國有一句古話叫‘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認為把事情想得太覆雜反而是自己給自己添麻煩,而我……本來就是一個不喜歡麻煩的人。”

“原來如此。”日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麽,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日野的雙手用力相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神馬,還有問題?

由衣眨巴了幾下眼睛,她感覺自己今天說的話比她一個星期說的話還要多了好嗎?

顯然日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不好意思地絞著手指問道:“那個,是不是覺得我的問題有點多啊?”

你明白就好了前輩。

由衣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說道:“沒關系,請繼續問吧。”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

“那個,其實就是金澤老師說的對曲子的詮釋什麽的,花澤桑能告訴我你是怎麽對曲子進行詮釋的嗎?”日野結結巴巴地問道,因為她覺得這個問題有點涉及別人的……怎麽說來著,就像是“商業機密”那種東西??

由衣盯著日野看了一會兒,“噗”的一下笑了出來,她一邊笑一邊說:“學姐,這個問題我覺得還是,更適合由我來請教你。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我是一個無法將情感註入音樂的人嗎?一個對音樂沒有感情的人,是不可能對曲子有深刻詮釋的。所以很抱歉,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

她雖然在笑,但眼底的失落是真的。

“哦,是,是這樣啊……”腫麽破好像一不小心又戳到了別人的心傷日野香穗子的小心肝兒糾結得快要抓狂了,她努力想找一些話來安慰由衣,“這個,沒關系的,其實想要把感情註入曲子很簡單的,只要你擁有喜歡鋼琴的心情,啊,比如說我,就是因為喜歡小提琴,才會拉出那麽美,呃,就是還能過得去的曲子……”

“沒用的,學姐。”由衣搖了搖頭,她轉頭從窗戶看著那一方小小的天空,語氣悵然,“就是因為,我不會再喜歡上鋼琴,所以我不可能彈出,打動人心的曲子。呵,”她自嘲地笑了笑,“與其說是不會,不如說是不敢。”

日野慌亂地站起身,手足無措。

過了一會兒,由衣才回過頭來,說道:“沒關系的學姐,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自己。”

“對,對不起……”日野囁喏著說。

“都說了沒關系了,這不關你的事。”

就在兩人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一個敲門聲解救了她們。

一個穿著普通科制服的高大男生把門推開一條縫,叫道:“日野。”

“啊?土浦同學?”

“我幫你找了一些曲譜和CD,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哦,好的,謝謝。”日野應了一聲,看看面前的由衣,一臉為難。

“學姐有事就去忙吧,我正好再彈一遍就回家了。”由衣善解人意地說。

“哦……”

日野猶豫著走出去了。

由衣伸了一個懶腰後活動了一下手指,為了能夠順利的演奏那些高難度跨度大的曲子,她從小就非常註重手指的鍛煉,也從不蓄指甲,除了每根手指都十分修長有力以外,當她完全放松的時候,她的手可以軟得像沒有骨頭一樣,而當她的手指完全張開的時候,大拇指和小指之間可以拉開將近兩百度的距離,所以她可以輕松地把雙手扭成各種詭異扭曲的形狀。

她把手放在黑白琴鍵上,微微用力,如流水般接連不斷的琴聲從她指尖淌出。

她可以有絕對華麗的炫技,她可以有獨樹一幟的演奏方式,但是她卻無法讓自己的琴聲起死回生。

這樣的她,怎麽敢再對鋼琴說“喜歡”?

☆、第六樂章:

低沈舒緩的琴聲從緊閉著的門透出來,在這略顯沈重而蒼涼的旋律中,日野從土浦手裏接過曲譜,笑道:“謝謝你了啊,土浦同學。”

半倚在墻上,目光透過門上的玻璃落在正在彈奏鋼琴的女生亞麻色的長發上的土浦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啊,不用客氣。”

日野眨了眨眼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由衣正半低著頭彈琴,長長的頭發落下來把她的臉遮得只能看到挺拔的鼻梁,她修長的手指像蝴蝶一樣在黑白琴鍵上翻飛。

日野一直註視著由衣的動作,發現她從未擡頭看過琴譜,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哪怕一點點凝滯,完全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

果然花澤同學很厲害啊,雖然才一年級,但總感覺她能夠和月森君一較高下呢。

好一會兒,她才想起這裏還有一個人,雖然這個人也同樣看花澤同學看出了神。

“土浦同學,土浦同學?”日野伸手在土浦眼前揮了揮,故意調侃道,“怎麽,只是半個側面而已,就已經漂亮得讓你挪不開眼了?”

回過神來的土浦尷尬地幹咳了兩聲,解釋道:“不是,只是覺得這個琴聲有點耳熟,所以聽得有些入迷。”

“恩?你以前聽過花澤同學演奏嗎?”日野驚訝地問。

“花澤嗎……她叫什麽名字?”土浦若有所思地反問。

“叫花澤由衣,聽天羽同學說,她是花澤校長的獨生女呢。”

“果然是她。”土浦點了點頭。

“土浦同學知道她嗎?”

“恩,以前在……呃,不是,因為經常在各種鋼琴比賽的直播上聽到她的演奏。”

“咦?原來花澤桑參加過很多比賽嗎?難怪說起自己要參加校內音樂比賽的時候她一點都不緊張呢,一定是因為早就習慣了。”

“一點都不緊張?”土浦輕笑了一下,“她恐怕是所有人裏最緊張的那個吧。”

他的聲音太小,日野一個字都沒聽清楚,不由得問道:“恩?土浦同學剛剛說了什麽嗎?”

“啊,沒有沒有。”

“是這樣啊。”

……

一個小時的偷懶時間有大半用於給日野香穗子解答疑慮了,由衣隨便練習了兩遍就收拾好東西回家。

在路過操場的時候,一個圓乎乎的足球“咕嚕咕嚕”的朝由衣滾過來,停在她面前。

“學妹,麻煩踢一腳!”站在操場裏的學長雙手攏在嘴邊做成喇叭的形狀對由衣大喊。

由衣抿了抿唇,上前一腳,足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回到了操場。

“Thank you!!”接到球的男生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

“花澤由衣。”

剛走出沒幾步,冷不丁背後響起一個聲音。

由衣回過頭,看著這個無禮直呼她名字的男生,他穿著白色的運動服,手臂上挽著普通科的黑色制服,看樣子也是足球部的,他的身材很高大,五官很俊朗,皮膚有點黑,一頭綠油油的短發。

不認識,鑒定完畢。

“有事嗎?”由衣就是這樣的,你用什麽態度對待她,她就用什麽態度對待你。

土浦抱著雙手,不客氣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說道:“這次打算用你星奏學院校長獨生女的身份拿到第幾名呢?恩?花澤由衣小姐?”

這語氣怎麽聽怎麽覺得充滿了嘲諷之意。

一些久遠的記憶碎片從由衣的腦海深處浮出來,漸漸組成一段完整的過往。

由衣似乎知道他是誰了。

金色的鎂光燈下,手捧“XX鋼琴比賽二等獎”證書的由衣因為身高問題排在隊伍的最左側,而她身邊是一個手捧“XX鋼琴比賽特別獎”的男孩子,她無意間看到了男孩攥著證書的手用力得指骨都泛白了,他臉上的表情也只可以用三個字來形容,那就是——不、服、氣。

那個男孩子,有一頭草綠的短發。

在那之後,由衣再也沒有在任何音樂比賽上見到過這個男孩的身影。

盡管他的演奏,在她聽來比那些初中生高中生要好得多。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

由衣把書包往上提了提,冷笑道:“這似乎與你無關吧。”

“我今天有幸再次近距離地聽到了花澤由衣小姐的演奏。”土浦“嘖”了一聲,故作惋惜地搖頭道,“這麽多年過去了,這麽多次比賽,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花澤由衣。”

“那又怎樣?”由衣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總比你這個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彈奏鋼琴的家夥好吧?”

土浦的臉色驀地一變。

見他如此,由衣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給自己點了個讚——果然被她猜中了。

土浦手裏拿著普通科的制服,說明他沒有打算在學校裏繼續學鋼琴,從他所說的“這麽多次比賽”可以聽出他一直很關註各種鋼琴比賽,如果他已經放棄了鋼琴,沒道理還會繼續看已經是他一道心傷的鋼琴比賽節目,也不該如此在意與自己無關的音樂比賽,因此由衣推測他還在繼續彈琴,而且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會彈鋼琴。

這句話成功把土浦噎住了,由衣等了一會兒見他找不到話說了,才對他挑釁地笑了笑,離開了。

走過拐角處,再也感覺不到土浦的目光的時候,由衣繃得緊緊的肩膀一下就放松了下來,她扶著墻,長長地吐出聚集在胸腔裏的郁氣。

現在的她,也就只能在嘴皮子上面死不認輸了。

嘖……早知道音樂比賽這麽麻煩,當初果然應該義正辭嚴地拒絕當負責人的吧?

金澤老師一邊煩躁地抓著頭發一邊從辦公大樓走出來,正好看到靠在墻上半閉著眼睛的由衣——她那一頭垂落至大腿的亞麻色長發可以讓人輕易在人群裏認出她來。

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這麽想著,金澤老師加快步伐走過去,伸手扶著她的肩膀問道:“由衣?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由衣揉了揉眼睛,看著眼前的人,低聲道:“沒有,金澤老師,我只是突然覺得有點累……”

金澤看著由衣在夕陽下都沒有多少血色的臉,皺眉道:“你現在每天練習到幾點?”

在金澤纮人還是星奏的學生的時候,由衣的父親花澤隆山就是星奏的校長了,身為那一屆最優秀的學生之一,花澤隆山自然對他青眼有加,有好幾次都邀請他到家裏來吃飯,所以他早就認識由衣了,也早就知道花澤校長對由衣的要求是多麽的……苛刻。

“平時是十二點,這一段時間是一點。”由衣有氣無力地說。

“這麽晚?”金澤的語氣更加凝重。

“你知道的,我也不想的啊。”由衣無奈地對金澤笑了笑。

金澤揉了揉額角,道:“這樣好了,明天我跟花澤校長提一提,他總是這麽逼著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